当兵时,父母来信,说老家媒婆给介绍了个对象,并让我和她今后直接通信联系。两年后,利用探家的机会拟定终身。
那是1976年9月6日(农历丙辰年八月十三)的中午。本人其貌不扬,对象是个大美女,之前只见过她的照片,瓜籽脸,大眼睛,复合双眼皮,《女蓝五号》发型。
6里路程,骑车20分钟就到了。进了大门,来到当院,一个50岁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台上迎接。老太太高高的个子,长方脸,花白头发。进屋,媒人向我介绍:
"这是~英她娘"
"嬸子好。"
我马上向前一步,边打招呼,边想跟嬸子握手。可一想,这握手有规定,只有首长先″约手",下级才能″还手″。在这个场合,未来的丈母娘即是"首长"。"首长″没″约手″,我把伸到半截的手又缩了回来。
下级如果主动″约手″,那叫有"礼"无"节"。当兵还学会了敬礼,但老百姓不兴这礼节。只好客随主便,礼节免了。
老太太用监考官一样的眼神上下扫描着我,盯的我好不自在。目测完了,老太太一句话也没说。媒人示意我到东间屋等侯。
我心里敲着小鼓。对象去哪儿了?莫非今天唱的是《空城计》?我开始胡思乱想。
从西间屋隐约听到媒人和老太太的对话声。老太太介绍:
″俺这个闺女,是老生闺女。从小就惯得不像样儿。爱闹小脾气儿,蝇子不能踢一脚。没学会针线活儿,横针不知竖拿。就爱干地里活儿,在生产队上下了工,早午晚加班割三筐草。她穿的衣服都是卖草的钱买的。"
老太太介绍的大部分是她闺女的缺点,只有"爱干地里活"是优点。
我正琢磨着老太太的话,听到大门响。大门洞开,接着自行车响。我隔着窗玻璃向当院瞅,正是她来了,还有她大姐。
她姐打量了我一阵,只问了一句"来了?"领着妹妹进了西间屋。我仍在东间屋"听侯处理"。
老太太又跟媒人和大姐嘀咕了好一阵,终于松了口,跟她交待:
″订了婚也不能结婚。"
对象终于来到我近旁,与我对坐在炕边上,中间隔着一张小饭桌。
第一次见到″真人"。清瘦,个子与我同高。不知是天热还是害羞,白嫩的脸蛋透着粉红。
"一天割三筐草怎么也没晒黑?莫非老太太说谎?″我想。
她不说话。我以"首长"之居,主动和她″约手",她迟疑了一会儿,不好意思把手伸过来。两个人鸿雁传情两年来,这还是第一次握手。能感觉到,她的手有些颤抖,湿乎乎的。
我打破了尴尬,主动找话茬谈了起来。谈了有吃顿饭工夫,大姐叫她。过了一会儿回来,看来是带着"圣旨"来的,她照本宣科:
"同意订婚,登记,暂不结婚。″她接着解释:
″俺娘说了,俺还小哩。"
还小?比我小一岁,这就24了。我心里嘀咕,但没说出口。
1976年9月9日,从收音机里听到噩耗传来;9月10日部队急电,催我归队。我提前结束了探家订婚之旅,匆匆返回部队。
1994年,7月她姐肠癌去世,10月老丈人去世。从此丈母娘搬来我家。2007年3月去世,享年85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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